霁元

《风流少年缺把扇子》

【柳非中心向】

【正文部分字数5100+】

【今年份夏日限定结束啦！要被关进去辽呜呜呜(┯_┯)】

  黑暗里的火光一明一灭，柳非忘记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了。

  什么时候也不重要，她想。反正她还记得那时候缠着楚云秀要她教自己抽烟，对方死活不答应，并且劝来劝去要她不要沾这种东西。

  那时候原话怎么说来着：“烟酒这种东西，沾了就难戒，一旦碰到点什么就想找这些东西沉沦，但是醒过来不还是得面对现实嘛。别碰。”

  柳非不信，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没有人带就自己学，第一次被呛得满脸通红，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楚云秀是对的，烟能让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否则就要和现实的种种龌龊直面相对。

  柳非皱了皱眉头，把手中的烟一个抛物线扔进了垃圾桶。耶，内心在狂欢，小孩子装大人的马脚露的太明显，她依然为了能够准确把垃圾投入垃圾桶而感到开心。

  夜幕降临的不彻底，也许是人们非要从这片黑暗里撕开一束光明投进来，霓虹灯还在不远处尽忠职守，俱乐部对面那条街的水果店的大喇叭循环播放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她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也许是因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你看看这个城市，浮靡而又繁华，多少人趋之若鹜，为了争名逐利，为了所谓心中的理想。

  理想会变质，更会贬值。柳非想起青春的时候看《绣春刀》，那时候不喜欢丁修，对他唯一的好感在于周一围真的很帅，但是长大以后再一次想起那个对白，觉得真现实。

  倒也不是不能背叛，只不过朋友的价格更高一点。

  多少人告诉她你要这样那样，你要现实一点，童话世界不会告诉你后来公主王子是不是离了婚分了财产，为了孩子的抚养权争得死去活来，只有历史告诉你像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那样的爱情少的可怜，不做叶卡捷琳娜二世只能做班婕妤。

  柳非记得最开始她有多抗拒，她似乎拼尽了全部的力气去证明他们是错的，不肯听他们的话，反驳到最后只剩下自己成为沙滩上搁浅的鱼，一呼一吸感觉自己就要葬身于此；后来她还是抗拒，但是她累了，所以她微笑着听完对方的长篇大论说：“你是对的。”——但她依然我行我素。

  她告诫自己，他们是错的。

  今天她退役了。

  柳非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是普通人的呢？大概在于第六赛季刚进联盟的时候。

  在此之前，她一路顺风顺水地从某所初中考到了最好的高中，又顺风顺水地从高中毕业，考了个还不错的211，征求了一下父母意见，不被允许就自作主张自己办了休学申请去微草俱乐部。

  她技术很不错，是远超过普通网游选手的水平，而且外形又很不错，又对薪资要求不是很高，经理和王杰希一商量，基本上就签下了她。

  柳非就是从小家里捧大的孩子，皇城根下长大的姑娘没那么多瞻前顾后——她从小见到的就已经是别人一生所奢望的了。

  命运不公平吗？

  命运当然不公平。

  柳非没有在进入联盟之后继续顺风顺水下去，事实上小公主带着她的骄傲包袱在第一场比赛出师不利，输给了周泽楷。

  多年之后柳非觉得稳赚不亏，但是当年柳非气到一晚上没睡着，翻来覆去想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顺风顺水惯了的小姑娘张扬跋扈到那年18岁，第一次遇上了人生的滑铁卢。

  微草队内队长王杰希向来走路生风，冷若冰霜，给柳非八个胆子都不敢去麻烦对方，倒是副队方士谦玩世不恭，看起来吊儿郎当，偏偏实力封神，是最好不过的请教对象。

  方士谦也不嫌她烦，把她和袁柏清两个人当成亲生的养，天天拴在身边教导——虽然这个前辈不比他们大几岁。

  柳非的技术突飞猛进的进步，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疯狂生长。这并不容易，改掉野路子本身不容易，培养新的感觉也不容易，最最不容易的是经验。

  她未来面对的不再是网游里那些自己摸索着瞎打的网游玩家，而是那些优秀到不能在优秀，在这个圈子里称王称神的人们。

  方士谦给她一个机会，带着她和袁柏清去和那些远古大神们pk，他们有的已经退役，有的还现役，当年她珍视每一个这样的机会，连带着像张佳乐、林敬言、叶修等等这些人在很多年之后还是对她印象深刻。

  她好学，且坚毅。

  柳非很多年之后接受采访，被问到为什么那年会选择来到微草俱乐部成为一名职业选手，她没什么遮掩，说出了当时的真实想法：当时没有打算把这作为一个职业，而更多只是兴趣使然，可能打完一年就会回去读书，继续走那条顺风顺水的人生道路。但是因为赌气，想要向别人证明自己是可以做的更好的。后来也有家里的原因吧，就走下去了。

  柳非依然是预备队员，并且没想到自己后来做了很多年的预备队员。

  这赛季结束的微草被蓝雨截了冠军，成为了亚军。

  电子竞技没有亚军这一说法，只有冠军是赢者，其余所有队伍都是陪跑者。

  比完赛微草全队出去吃了顿饭，气氛很沉重，方士谦在一顿饭气氛最凝固的时候非要雪上加霜，他说：明年打完，我就退了。

  柳非看着这个拿她当亲闺女似宠着的副队，心里难受的要命，愣是忍住了没掉下眼泪来。

  一年打完，回到学校，被告知不能连着休学两年。

  家里人得知之后对她冷冷嘲道：“你看你去浪费了一年，也没做出些什么成绩来，还问什么问，你难不成还想再休一次学？”

  她没回答，第二天回了微草俱乐部，提着行李箱第一件事就是找方士谦。

  方士谦愣了下，转过头来还是愣着的表情：“诶？非妹子你不是回学校了吗？”她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从小生长在别人心尖上的明珠就应该一路顺风顺水地走一条光明大道，不应该冒着风险顶着外界的舆论走一条见不到肯定未来的路。

  “方神，我回来了。”她抱住她的师傅，她想明白了，“方神我不走了。我陪你拿冠军。”

  柳非是自己去办的退学手续，又是自己办的申请微草宿舍的手续。

  宿舍是方士谦和袁柏清亲自给她挑的，两个大男人甚至不怕被别人当做是变态，深入女生宿舍考察了每一间房间，用自己尽可能的经验帮着这个一意孤行的姑娘安排好了最好的住处。

  方士谦依然把她和袁柏清两个人拴在身边，只不过因为下赛季就要退役，那时候袁柏清就要接过他的位置成为微草的治疗，所以他似乎想在最后的一年里用尽全部力气把能交给他的或者是教给他的都给他。柳非知道这一点，所以她逐渐开始脱离了方士谦为她事事周全的丰满羽翼，尽可能独立地练习。

  直到她又一次在例会上被王杰希点出来说她最近状态不对，方士谦替她打圆场，但是她还是觉得这种责罚简直就是语言的酷刑。

  她躲在房间里崩溃地哭了一晚上，心里反反复复就一个念头：我怎么陪方神拿冠军啊。

  第二天柳非咬了咬牙，去问王杰希一些问题。

  王杰希看着冷，实际上倒不是这样的人，柳非的问题不是很高级，他解决完了之后还扩充了一些东西，简直撑得起一个小课堂，末了还说如果有问题大可以来问，不用怕打扰。

  柳非转身，眼眶都发红。

  当时支撑她退学留下来的原因除了方士谦，也许还有微草，拖着行李箱离开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的。

  一旦成为微草的选手，可能一辈子都舍不得脱下这个身份。

  站上领奖台的时候柳非的眼泪快要忍不住，全国所有荣耀玩家都看到那一幕，柳非妹子眼眶红红的，愣是没有哭出来，等到方士谦过来把她和袁柏清两个人拢到怀里的时候，那眼泪就像珠子似的，止不住地向下掉。

  方士谦举起奖杯，喊了一声：“我们是冠军！！”

  然后是袁柏清，然后是柳非，是周烨柏，是刘小别……是千千万万的微草粉，是心中以荣耀为信仰的所有人。

  别人一直好奇，柳非那单薄的身子骨能撑住什么？

  那我问你，命运公平吗？

  命运不公平。有的人生来没有父母，有的人生来身体残缺，有的人生来疾病缠身，有的人生来被确定了被死神收割生命的时限；有的人生来继承千万家产，有的人生来在繁华城市；有的人生来对某一方面天赋尽显，有的人生来家庭和睦。

  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世间千千万万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不应该的是否定自己的平庸，不应该的是奢求别人的“生来”。

  命运不公平，人就不活了么？

  我们一定不是活的最好的那个，但也一定不是活的最差的那个。我们也许什么都没有，但也许我们什么都有。

  柳非那单薄的身子骨什么都撑不住，她撑不住和父母决裂之后内心的伤痛，梦想这两个字太沉重，顺风顺水的姑娘难以完完全全割舍亲情的陪伴，她在楼底下呆了两天，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也像是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一样，她贪恋着傍晚烧菜的香味，贪恋着门口栀子花浓郁刺鼻的香味，贪恋着楼底下老人家下象棋喷了一身的花露水的香味；她撑不住失败的滋味，和周泽楷打她明明知道自己必输无疑但她还是难过，她依然觉得自己有的是机会能赢了后来的联盟第一人；她撑不住离别，当方士谦走的时候她甚至不敢去送，那顿送行饭没吃就像是以后就不会分开。

  柳非最后没忍住。事实上方士谦走的很慢，和王杰希和袁柏清和刘小别都道过别之后还是舍不得走，在门口又磨磨蹭蹭的。

  大家都知道他在等谁，所以都没催。

  最后方士谦想以后总有机会还能见的，于是转身想要走。

  柳非是跑过微草那条长廊的，从进门到俱乐部，一条长长的香樟树道，春天会有香樟树的味道弥漫，有人觉得难闻有人不觉得。她想她要来不及了，快到尽头的时候发现方士谦提着行李箱还没有走。

  于是她大声地叫：“方神！！！”

  命运有时候和你开玩笑，给你一个好运，让你追上某些人。也许以后你们在时光中走散，但至少道过别，彼此都觉得珍重。

  她塞给方士谦一块玉。她半开玩笑似的说：“方神你好歹名字里有个谦字，谦谦如玉，挑的你的生肖，没什么价值的玩意儿，我挑了好久……我是说，拜托你看到它就要想起我。”

  方士谦把她和袁柏清拢到怀里，像是夺了冠军那天一样，一向吊儿郎当的、玩世不恭的、除了年少时哭过的方士谦今天没忍住，他不知道今天之后他会走到哪个天涯海角，也不知道今天一别之后他们各自有什么前程，只不过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今天分别之后，就很难再见到这些孩子们了。

  他说：“非妹子啊，你要自己撑住你自己了。”

  柳非那单薄的身子骨什么都撑不住，但同时也是那单薄的脊梁骨里蕴含了无限的能量。

  柳非什么都撑不住，那难道她就不撑下去了么？

  柳非站在落地窗前，想着明天她就要从这间房间里搬出去了。

  她终于想起来了，大概就是在方神走之后没多久，她央求楚云秀教她抽烟。

  楚云秀当时拒绝的太干脆，没有一点迂回的余地，柳非依然是那个一意孤行的柳非，当年她什么都不懂，连买烟都是靠着感觉——外壳好看的。

  买了盒什么，到今天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是特别烈、特别呛。是真的烈么？她也说不明白，也许只是第一次，就像她第一次走上那个职业赛场，也觉得职业赛特别难。

  第八赛季开始邓复升接任副队长，第九赛季换成了许斌，反而是队长一直是王杰希没有变过。

  柳非看着刘小别的成长，看着高英杰老是去找王杰希寻求帮助，看着乔一帆来又看着他走。

  这个圈子的更迭太快了，有些人踏不住步伐就不得不离开这个赛场，还有人像是天选之子，从一开始就有贵人相助，比如她柳非，又或者是默认的微草队长高英杰。

  第九赛季的时候柳非成为了正式队员，她高兴坏了，连和戴妍琦的pk都被她翘了，请了微草有空的几位去吃火锅。

  也就是那天，王杰希告诉她，其实当时经理说想要签下她的时候王杰希是不太同意的，一方面是个女生，另一方面又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水平也只能算个中上游。但是方士谦一看她的照片就说，真是个有灵气的姑娘啊。于是就这么顺顺当当地签了下来。

  后来看来，她的确是个有灵气的姑娘。

  你真的知道命运是否公平吗？

  方士谦退役之后云游四海，连个消息都没有。

  也就是这两天，柳非给他发了个消息，告诉他：“方神，我要退役了。”

  方士谦隔了两天才回，说：“我后天回b市，回头一块儿吃顿饭吧。”

  满室昏暗里只剩下了柳非左手的打火机明明灭灭，她打上又放下，突然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谁的学生时代不辛苦，明明早上桌子还是干干净净，上两节课就能堆上一叠的卷子加讲义。

  可是这么辛苦的时光，她回头来看，似乎也不过尔尔。

  回忆都是自带滤镜的，经历之后一切都觉得轻易，连她的职业生涯也是这样。

  窗外蝉鸣响起来，一声又一声，像是在和大喇叭比。楼下又有狗吠，猜也知道是高英杰又在遛狗——微草的猫狗每天都要大战三百回合，像是不把对方身上弄到挂彩就不罢休。

  今年是柳非做职业选手的第8年，她曾经没有想过她会把这件事当做一项终生的事业去做，甚至她想好了，第二年就要离开这片小小舞台，回去走那条光明大道。

  但是内心早就替她做好决定，她割舍不下这份热爱、这些可爱的人、这些信仰。

  他们还是告诉她要现实一点，把所谓理想信仰都放到一边去，还不如踏踏实实走一条大家都会走的路。

  她笑着点点头，不说话。

  人生要是不疯狂一把，那一生过尽，怎么会不后悔。

  信仰是荣耀，理想是冠军，今天她将将要离开这个地方，依然放不下这份信仰。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是个陌生电话，柳非看了又看，女生的第六感告诉她她不能挂。

  对方的背景音很嘈杂，但她还是隐约听出了当年那个指点江山、风流少年的意思。

   “非妹子，我回来了。走呗，咱老地方见？”

【END】

【谢谢你看到这里！】

 一点点碎碎念：这篇稿从开稿到写完才10个小时不到，一气呵成地顺下来，写的我超级爽。

  我果然还是爱我们微草傲娇小公主的！！我大微草强！！

  中间有两段对比，也是我最想突出的重点，一个是“你说命运公不公平？不公平要不要过？”另一个是“你说柳非能不能撑？不能撑要不要撑？”

  就我觉得像柳非，很多人觉得不公平，就在于这种姑娘命太好了，要什么有什么，一时任性还能碰上贵人，但是事实上呢，倒也不一定有多命好，大家不都是就这么咬着牙撑下来的吗。

  只能说可能起点好一点点，但是我倒是不会否认柳非妹子自己也很努力这个事实。

  抽烟这个设定我一开始只是觉得带感，实际上是没有烟瘾这个设定的。

  有关未来怎么走，我觉得怎么理解都可以，她的梦想其实已经完成了，将来想要走庄康大道还是继续走这条不被人理解的道路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有关方士谦，我写着写着突然感觉写出了cp的味道，但是这边是没有的，方士谦把她当女儿。

  那块儿玉我倒是觉得意味深长，玉嘛，君子之间的互赠礼物，要么就是情人之间的定情信物……（对不起对不起，反正这篇里肯定不是cp！！我保证！！）

  关于很多人会告诉你放下信仰和理想，现实一点。

  有没有错？没错。真的没错。但是选择权在自己手里是最重要的。撑不下来就走那条光明大道，撑得下来就随自己开心最重要。这都没错的，最重要的是选择权在自己手里，自己不能后悔。

  其实我会觉得退学去做职业选手会有一点偏激了，还是要把小说和现实分清楚哦，很多时候要结合实际情况和个人发展需求，不要太过执着。

  标题没什么特殊含义，只是我心目中风流少年（少女也一样）的形象一定有把折扇，在那儿指点江山调戏少女，但是缺了那把折扇的少年／少女，依然还是那个人啊。

   主语是ta，而不是怎样的ta，大概就是这样。

  好了我承认就是想不出标题了，我实在太喜欢风流少年的设定了。

  写完我还可惜了一下，这篇稿子要是搁微草冠军年写完就更好了啊啊啊啊。

  过了几天反应过来了……2020第五赛季不就是微草冠军嘛……我再感叹一句：我大微草就是强！

  我已经写了两篇柳非的中心向了！我爱我女鹅！

  她太可爱了呜呜！！

2020.7.26完稿